我最近一次见到她,是在十几天前的一个上午。她和另一位我不认识的女生行走在县城的街道上。
她姓黄,是今年春季招入我校的学生,也是我大病一年重返讲台的又一批新生之一。
上第一节语文课时,为了挑选一名语文科代表,并能及时提醒我上午八点吃药,坐在第一排一个脸蛋椭圆且略微泛红的女生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留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听话、有责任心。
真的不出我的所料,将近一个学期,她都把科代表的事做得非常好。她每次都把没交作业的学生名单开出来,并说明为什么没交作业。轮到上午时间我上她班上的课时,她准在七点五十五分提醒我吃药。
然而临近期末的时候,这位女生突然没来上课了。我问班上的其他同学,都说她不读了。这使我觉得纳闷,她为什么不辞而别呢?
两个星期后,这位女生又来到学校,准备提行李。她在校门口的公用电话里拨打我的手机。那时我正在学校后山的菜地里种菜。她气喘嘘嘘地来到我身边,这时她的脸蛋更红了。
她腼腆地说:“老师,我不想读了。”
我问她:“为什么?”
“我实在读不下去了。”
“你不是考得挺好的吗?怎么读不下去了呢?”
她支吾了一会儿,又说:“我那天要回去的时候,给您和班主任各写了一封信,写给您的信被同学偷走了。”
“老师,您要多保重,要按时吃药。我已交代谢淑琴了,叫她提醒您吃药,作业也由她来收。”
为了动员她留下来念书,我就提早收工,把她带到家里去。那天恰恰是我的生日,我女儿从北京打电话来被她听到了,她便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大头贴,说:“老师,今天是您的生日,我没钱买礼物,只能送您一个大头贴。”
一个成绩优异的学生为什么会读不下去呢?我当即就给她家里打电话。她父亲告诉我:“我那女儿可能是考虑家里穷,弟弟下学期读初三了,她是想省下钱给弟弟读书。”
据了解,她父亲患有残疾,家庭拮据,女孩想早点去打工。
为了使她能继续完成学业,我在电话里和她父亲谈了半个多小时,并在自己前两年因病花去巨资的情况下,答应他每月资助一百元钱给他女儿作生活费,但这女孩却说:“生活费不要紧,我节省点,每月一百多块就够了。”
当晚,我和她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长谈,她才勉强答应继续读下去。虽然缺课两个星期,期考语文还考了八十三分。
可暑假一到她就去泉州打工了,听说在一家面包房就业。教师节、中秋节她都打电话来,还说干得挺好的,叫我不要担心,千万要按时吃药。
从中秋节到十月底,我都没接到她的电话,我多想问问她最近好吗?可怎么也联系不上。
十几天前,我偶尔在街上见到了她。她瘦了,脸也没有以前那样红润了。她告诉我,她从泉州回来十几天了,还到了学校一次,就是不敢告诉我。
她轻轻地走了,但我的耳边常常回荡着她对我说的话:“老师,您要多保重,要按时吃药……”
写于2005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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