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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原创] 在生命尽头灿烂(连载)

   火...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4-1-20 15:44: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广东深圳
本帖最后由 布衣者 于 2014-1-27 21:45 编辑

开场白
    承灿烂夏花版主抬爱,建议我把沉在日志中的系列文章提到水面上来,我是乐意的。但有诸事说明如下:
    1、自元旦起,我即在“不死鸟肝移植科普网”逐日写点感想,有20天了。我会分几天贴上来,以免战友们累。拉平了,再一日一段。
    2、开头几天不知道怎么写,有点单薄,以后我会修改。
    3、文中内容99%真实,难免有一点粉饰、规避、自美之处,您就接受了吧。
    4、如有不慎,对什么人造成轻微伤,请自我疗伤,不碍事的。
    5、欢迎批评、指教;也欢迎表扬。无论赞与弹,都是移友啊!



2014年1月1日
    进入冬季,风向就变了。风从粤北粵中来,也把雾霾带到了南海之滨。从窗口北望:二三千米外的梧桐山余脉,影影绰绰,看得不甚分明。好在阳光尖锐,刺破云遮雾障,天地依然亮堂。
    这是新年的第一天,阳光与雾霾的交媾,很吻合我此刻的心情。
    再过五天,就是我的肝移植周年纪念日。窗外悠悠飘进来的微风,如春的暖冬,强烈提示我生命的存在。
    我想我该写点什么了,为了陪伴我五十多年长期带病工作终于倒下的老肝,也为了更多的人不再像我一样肆意地践踏生命,用白酒啤酒红酒黄酒纸烟雪茄烟斗加上常常通宵达旦饮食无度从来不锻炼,对乙肝之肝进行疯狂地破坏性试验-试验结果已经揭晓:它不干了!
    我不会去想我能不能坚持我的日志,既然开始了,就开始吧。你们也可以期待。


2014年1月2日
    去年今日,我在等着区号020的电话。和大多数移植人心情不同,没有焦急不安的盼望。我的肝脏还在努力工作,功能正常,只是甲胎蛋白略有升高,至23——疑似复发,实体肿瘤可能尚在孕育成长之中。那时的心情,颇有点旧时男女临近洞房花烛时刻的忐忑:有些期待,又有些不敢面对。我实际上是希望,通知我去手术的那个电话不要响起。
    阳光依然灿烂,只是变换了场景。今天是新年上班第一天,我坐在两面都是玻璃窗的面朝东南的办公室里,等着会议开始。手术5个月后我就上班了,工作依旧,生活依旧,只是河流转了一个弯,绳子结了一个结,音乐卡了一次带。貌似正常人,其实也不是——闹钟刚刚提示我:该吃抗排异药了,他克莫司,早晚两次;三处五条刀疤,把前胸下腹弄得不成样子,且时时隐隐痛痒;肝已不是那个肝…(音乐响起),理念、心态、生活方式,都有大变化。
    已经有人在叫我开会了。今天的会议是讨论2014年工作思路,我心里其实有另一个主题:2014年生活思路,其核心是:肿瘤不要复发!还有,乙肝、排异、各种移植并发症…你们统统都不要来缠我。


2014年1月3日
       早起送小女上学,往单位途中,到园博园例行快走。
    这座一夜之城,不足2000平方公里,有980多个公园(规划2015年达到1500个),这是它的可爱之处。任一市民,步行两公里内,必能走进公园。
我是拜肝癌所赐,才得以亲近它们。想当年——也就是肝癌之前,身体何等硬朗啊!锻炼好像是专属老人和残兵败将者的,与我等无关。每从公园门前过,侧目而视,总有一种站在高高河岸上观潮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如今走进他们,其实真的很快乐。
    园博园占地约千亩,园中有园,101个城市园林小品,我在其中走了不下三十回,还没弄清汗毛孔窍。快走约五公里,四十多分钟,我该上班去了。
    换肝近年,常受腹胀、气短(术中肺严重粘连)、刀口不适、头痛等困扰,坚持不懈的每天快走,不惟身体受益,精神也大为爽快。
尝试改变吧,原来改变是如此美妙!


2014年1月4日
       去年今日,我在广州军区广州总医院3号楼8楼肝胆外科移植中心病房里,等待移植。
    运气真是太好了-我是12月12日在此登记的,23天,我就等到了供肝!并且,不是源于刑场。
    更早一些,去年11月,当我的肝癌又现复发迹象时,我的朋友-深圳人民医院大外科主任和感染内科主任,都建议我移植:"你不知道它将如何复发,万一长在不好处理的地方,或者成群结对地来,那就很被动了。"
    我几乎未加思索,就决定了换肝。
    我的移植主任更坚定了我的信心:"混合性肝癌只要没有肝外转移,在我眼里和Hcc没有区别。"他从我带去的厚厚一大叠检查资料中抬起头来,回答我的担忧,语气轻缓而自信:"先做检查评估。看你的病历和影像资料,应该符合手术指症"。他详细地解答着我的种种疑问,始终面带让人温暖的微笑,我也轻松了不少,对于即将到来的差点灭了我的小命手术,甚至有了几分期待。
    年轻漂亮的小护士嘻嘻哈哈中就把跟随我转战数十年的关健部位毛发清除了,她们谓之备皮,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并且痛心。灌腸也是第一次,如今我已记不得如何操作及感觉如何。禁食五六个小时后,护士通知我:"你去吃饭吧,医生说今天做不成。"
    那是怎样健硕坚毅的生命啊!28岁,车祸,脑死亡,他的心脏还在顽强地尽忠职守!此刻我以左手抚着右胸,默默为他祈祷,泪流满面。
那天傍晚,我的太太,我儿时的好朋友浩,陪我在医院对面的流花公园散步,气氛应该不太紧张。那时的太太,对我还十分关心和体贴--在那个最应该和最适宜交待后事的时刻,我的粗枝大叶,我的革命乐观主义白痴精神,为后来的家庭矛盾留下隐患。
    移植前夜,我应该睡得很安稳,因为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歌声吵醒的。


今天是我的生日(1月5日)
       一夜无梦。
    大清早我就醒了,驱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海边的红树林公园,这是深圳湾公园13个主题公园之一,也是其中之首。东方初露晨曦,海风略有凉意。耳边有熟悉的旋律不时响起:"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XX…"对于全体国人,国家的生日固然显著,但对个体而言,每个人的生日当更加重要。何况,对于我辈,还有什么日子比移植周年更值得纪念?
    阳光打在脸上,如同歌声嘹亮贯耳。恍惚中我有回到了病房--这是一位香港中年男人嘶哑的嗓音:"你就是心太软儿太软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扛…"歌声从隔壁病房窗口飘出来,拐进我的房间,活生生地把我吵醒。病房的另一侧,护士美眉叫声尖锐鲜亮:"把他的手压住!"而在与护士站相连的特护病房,有杀猪一样的豪叫声波浪般涌来。这便是肝移植病区赠给我的最初印象。此情此景,像不像你记忆中的另一类医院?
    手术之前的漫长的白天,印象模糊,似乎和大弟、浩兄斗了地主,和任何一个日子无多大区别。傍晚7点多,我被推进手术室。女医护们散慢地操弄着无影灯、手术巾、器械包,一边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后来她们问我:你是谁呀?你来干什么?仿佛是人类的终极追问。当时,我在心里一定骂了:弱智!我来换肝你们不知道吗?
    麻醉医生来了,我们友好地聊了几句,场面平稳祥和。记忆呈碎片状,我推测和深度麻醉有关。
    随后的七八个小时,和死了没有两样。霍教授们如何对我开膛破肚,在我腹腔内翻箱倒柜辗转腾挪,我是全然不知的。好在手术记录完整,有案可查:
    •进腹后探查…上腹部见肝脏与隔肌(此处疑留重大隐患-引述者注)及大网膜等严重粘连…肝十二指肠韧带内未探明肿大之淋巴结;门静脉下腔静脉血管内无癌栓、血栓;
    •新肝植入…吻合…吻合…吻合…结束无肝期,见供肝色泽逐渐转为暗粉红色,质地柔润,开放胆管,可见胆汁徐徐流出…松开供肝动脉阻断夹,肝脏色泽进一步改善,转为粉红色;
    •胆道吻合…逐层关腹…纱布器械对数(证明国有资产未在我腹中流失啊啊-引述者注);
    •供者无心跳死亡,男性,28岁,身高170cm(与受者同高-引述者注),体重70Kg(与受者差不多-引述者注)
    •手术时间:20时至次日1时45分…无肝期64分钟,热缺血时间0分钟,冷缺血时间2小时38分钟…术中出血1000ml,输血浆1000ml。   
    引述者言:手术过程摘要于上,方家可予评点,以益众生。引述者对术中手段摘引甚少,偏好"粉红色 "、"徐徐流出"之类的描写,可见不擅技术,原来是个感觉派啊!
    总之待我老人家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


今天还是我的生日(1月6日)
       婴儿出生,从坠地啼哭起始,我的新肝则不同,8点至12点,新老交替想必已经完成,凌晨的一个多小时,只是在肚皮上做了些缝缝补补的活计,然后收拾工具,打扫战场。然而整个战役是在6日凌晨完成,所以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生日前几天,我专程去了广州,带着转院证明,请求住院复查。随访医生说:你就算了,床位也紧张。他一点儿也不善解人意呀!我其实是想回到去年的病房,搞一下情景再现,就像刑侦人员的恢复现场。
    我还是上了8楼,中午,医生们都在休息。我在走廊踱步,在没人陪同的情况下,独自视察了换药室、供血站、特护病房--我从门缝往里窥视,里面躺着两个人,恍惚之中有个人是我。走进49号房间,我问"楚天在吗?"他们说不认识。忽然察觉:怎不闻大呼小叫哭爹喊妈?不像,不像,恍若隔世。
    我一直想弄清楚在我深度昏迷的十几个小时,身边发生了什么。太太不在医院,前一天下午她就回去了,八岁小女还在上学。大弟和浩兄一直守候在12楼的手术区外,夜里二弟也赶来了。他们见证了我下岗的肝脏,告诉我说"还看得过去,跟猪肝差不多"。十点多钟,从里面推出一张白单覆盖的病床,三个男人迎上去,两人年轻,长者约六十岁的样子。他们应该是我的恩人。
    兄弟们一直没闲着,权当临时新闻发言人,由于情况不明,他们只能含糊其辞很原则地问答来自全国各地的关切,尤以太太关切最多,不是打来电话询问。
    记不得麻醉醒来的具体时间,约在八九点钟吧。不太觉得疼痛,相比一年半前手术切除的痛不欲生,不可同日而语。
    主任查房来了,我对着他傻笑。他拨通深圳老友余教授电话,让我们通话。我说"很好,谢谢",声音一定虚弱。余祝贺我闯过第一关,言语中透出谨慎的乐观。主任告诉我:如果肝分十等,你的新肝就是第十等,最好的。"我哀告:"行行好,让我出去吧!"答非所问,鸡同鸭讲。
    下午4时,探监了,我的兄弟们才得以隔着玻璃瞻仰我。护士亲自告诉我:"有人看你来了。"我在恍恍惚惚之中茫然四顾,一时找不着东西南北,护士运用目光牵引术,让我遥望了亲人们。挥挥手,我在心底里说:阳间真好!外面真亮堂!
    移植主任最终准允了我的请求,在ICU呆了30多个小时,我就重返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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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9 16:33:2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上海
马航MH17客机在乌克兰万米高空爆炸坠毁,机上298名乘客和机组人员全部遇难,其中193名乘客是荷兰人。是谁发射了导弹?调查仍在进行,先不去管它。作为死亡人数最多的国家-以性、风车和郁金香闻名于世的蕞尔小国荷兰,其所展现的理性、宽容、良善,让世界侧目。尤其是对逝者的尊重、对生命的敬畏,令人动容。

说的再多不如一次做的,在这种场景下会有人说:“我不爱这个国家”吗?行动是最好的佐证。

点评

布兄说的极是,荷兰是我们的老师,国内许多当权者说的与做的截然相反,包括企业领导都是一个德行,嘴里说的要尊重百姓,可做的却是。。。。。。  发表于 2014-7-31 09:04
春兄是在教导执政者:我们应该如何执政为民。希望他们能够学会,荷兰就是我们的老师。  发表于 2014-7-30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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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17:52:5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北京
开心果 发表于 2014-6-26 10:34
裤子是用株式会社装尿素的尼龙袋子做的,染成咖啡色,用火钳烫发,是那个年代的牛逼角色,当然思想也很超前 ...

布衣者的文笔十分流畅,动人。赞。
那时候化肥袋做衣服是很时髦的。当时有一句顺口溜:干部干部,讨巧无数,五毛钱做条裤,前边是日本,后边是尿素。
一个生产队分三两袋化肥,用完了,干部先下手为强,交五毛钱拿一条,回家做一条裤子。

点评

顺口溜也十分生动啊!  发表于 2014-6-28 08:10
雨林先生年龄在我兄、长之间。兄长比我更清楚当年的情况。我当时才十几岁,能穿一条绸布一般在风中飘动的尼龙裤,得意得很,只是不知价格。  发表于 2014-6-27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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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9 17:18:2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北京
布衣者 发表于 2014-5-17 17:06
115、乱七八糟的天气
      7点20提前吃了药,推自行车出门时,天色阴暗,欲哭无泪的情状。骑不多远,雨就 ...

补片是一种无纺纤维布,能嵌入体内阻止疝环撑开,此种手术创伤少,恢复快,体内异物感少,价格适中千元以内,应该有医保。当然还有最新的生物无纺布,具说可与体内组织溶合,自费价格约8000~10000了。

点评

谢谢饶编细心指导!早日堵漏!  发表于 2014-5-20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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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4 11:32:5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苏南京
      央视报道了深圳七年不遇的大雨,还举一反三的谈到了纽约2010年的城市排水改造,符合民意的把每一分钱用在明处,接受了近几年的暴雨考验。预计国内公派的考察团要络绎不绝去了,但愿有个好结果。在全国新建的城区下大雨必淹是普遍现象,除了投入少设计不合理外,所有的地下工程难道就没有腐败?罕见曝光恐怕也是原因之一。

    由于我们的体制所在大小政府好大喜功,搞面子工程,争办各种会展,一把手的喜好决定投资方向,更可恶的是强奸民意都是听证会通过的。越南80%的民众反对主办亚运会政府宣布放弃,若是在中国举办了我将更加坚定地无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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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21:38:1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广东深圳
本帖最后由 布衣者 于 2014-4-23 21:54 编辑

100、我为什么写作文
      忽然就写到100期了,我得停顿一下,说一说我的写作动机。
      先给大家汇报两个网名的由来。
      “布衣者”不是在南阳耕田的那个人,我从来不自诩属于旗帜上的镰刀斧头阶级,在我身上从头到脚找不到一点先进性。何况现如今再说自己是个无产者,好像也没人同情,更不会有人来拉我入伙,把我给“解放”了。这个网名来源于我的“褚”姓。它不读zhu、zhe、chou,音chu,同“楚”。它也不写作“诸”、“储”、“禇”(示部),就是个布衣者。
       “楚天”则有点说道。我是想有个儿子的,一是在传统文化中长大,难免受点影响;二是承受不了父亲眼巴巴的神情。所以结婚之前就备好了名字,结果得了个宝贝女儿。后来换了一块田,又生出一个宝贝女儿。我给她们取名,在我儿子的名字后面加个“舒”和“晴”,也朗朗上口,很有文化的样子。儿子的名字则一直预留着。7年前,我的一个好朋友去世了,他名楚云,和我儿子的名有关联,我作诗怀念他,就借了儿子的名字,反正也用不上了。想像自己是自己的儿子,感觉很特别。
      从年初开始的写作,属于抢救性写作。生活经验告诉我,罹患肝癌,大抵命不久矣!虽然换了肝,也只是苟延馋喘而已。作文的总题目定为《在生命尽头灿烂》,原是打算等我把发病、检查、切除和移植过程写完,差不多也该复发了,正好接着往下写。
      我边写边等,它迟迟不来,搞得我很被动,坏了我的计划,只好东扯西拉地凑合,就这样写了99篇。回头一看,挺好!我从近一甲子的生命旅程中,捡了些精彩的意外的有趣的带色的人、物、情、景,又和当下的生活发生勾连,拿来娱悦自己,兼济他人,岂不快哉!
      移植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病人。故我不会整天和疾病勾肩搭背形影不离。在我的心中,依然装着全世界3/4的劳苦大众,当然更关心另外1/4的我的同胞,有人“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我是“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我是快乐的,拿自己开涮,也涮恶人小人,一视同仁。朋友兼导师李君说:“书法乃长寿之道。你的生命写作,更近长寿之途”。深慰我心!若有一日人来拿我,我就说:“这是我的药方啊!我都病成这样了,你难道不让我吃药吗?”
      中国文坛有一阵子很流行“身体写作”,主要是指女作家,因为身体写作是要露点的。男人露点一点也不好看—如果你有不同意见,我们换个地方讨论。记录与疾病抗争或者和解的过程,是另一种身体写作,我的几位前辈著有大作,我曾认真拜读,极有收获。
      因为减药,昨天又去查了身体,暂无大碍。也许癌症一时半会不来了,从明天起,继续在岁月的河道里打捞,计划再写100篇,结成一个集子,了结一个生命段落;再面向未来,接着往前活。
      今天是世界读书日,又名世界图书日,这一事一物,都是我喜欢的。写作文,曾经给过我荣耀-它几乎是我获得老师表扬的唯一途径。中学毕业,人还没有发育完整,我就写过一部《自传》,不过是造些碗里风浪。大队学校的张校长正是拜读了我的“大作”,让我到学校当语文老师,每天拿9分工,每个月还有6块钱的生活补助,可见读书的价值。
     我的那部《自传》,好几万字哩,放在我家茅厕里,用了一段时间。父亲很心疼,说:“这么薄的材料纸,揩屁股可惜了”,全拿去卷了纸烟。。(2014/4/23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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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兄:北京有编剧已看中移植人题材,工程较大,等年底或明年吧。这事是应该做的!  发表于 2014-4-24 09:44
布兄你的文采.可写部移植题材小说.或电影剧本.到时我们大家来投资拍摄  发表于 2014-4-24 09:27
非常喜欢读您的文章,100期总结得恢谐幽默,能感觉到您是有故事的人,而且是善于讲故事,信手拈来就是一篇佳作。期待续集  发表于 2014-4-23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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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11 08:27:1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广东深圳
本帖最后由 布衣者 于 2014-3-11 15:23 编辑

赎罪很像做好事
      夜雨晓晴,林子里潮乎乎湿漉漉水淋淋,非常适合深呼吸。
      身体确乎与病前不一样了,每回一趟故乡,返来人就很倦,头闷疼,不会是脑溢血前兆吧?意识流到这里,自个儿也笑了。在小区院子里小跑快走三四十分钟,身体如何得益未可知,精神上立马就清爽了。
      开车出小区大门,右转,上班去。汽车收音机里,有位同行正在采访一个大人物,其曰:我国本世纪初即开始研究pm2.5,成绩斐然。有成绩而不大张旗鼓地宣扬,非得让一个姓骆的小子抢先?不合常理呀!我强大无比的传播机构哪儿去了?我很是不解!车往前走,人又说:为了治理环境,正在对雾霾成因进行研究。环境污染不是有个长达几十年的漫长的累积过程吗?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难道北京天空的灰霾是一天堆成的?我们不搞同步研究吗?我们的预警机制呢?我们大量的科研经费都到哪儿去了?
      我经过研究发现,成绩斐然的"斐"字,其实有另一种解释,就是文过饰非的意思。他们知道问题很严重,只报告给更大的人物,就是不能让老百姓知道,还是那句老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我可能是生气了!猛踩一脚油门,差点撞了前面的栅栏。因为修地铁,深南路车公庙一带用铁栅分道,有一段栏杆被人推开,占了差不多半个车道。我急打方向盘避过障碍,惊出一身冷汗。把车停在路边,我走过去推栅栏回归原位,很费了一点力气。继续往前开,心里就很舒畅。我不是学雷锋,请不要给我表扬,3月5日早过了。
      罹患重疾以来,我一直在赎罪。人这一辈子,干过多少丑事秽事荒唐事!因为怯懦,恕我现在还不能老实交待。还有一些事情,与道统不符,也有违几千年的历史传承,但符合自然规律和人性,囿于世俗,我也不能完全坦白。我是一个有着很深罪感的人,也许即将离开人世的时候,我会以裸体呈现。但是现在,让我们掩饰了丑恶与猥琐,多行善事义举。
     近几年,我也确实在努力偿债:节假日到十字路口扶老携幼劝人不闯红灯,为网内网外有需要的人小额捐款,见了身体有残疾的行乞者,或街头献艺卖唱的,一律给钱…
      赎罪的表现形式很像是做好人好事。我认识一位著名的大姐,说粤语,读书不多。年轻时体弱多病,就去拜菩萨,被告知要积德行善,大姐从此一心向佛,助人为乐,几十年如一日。这事不知怎么被狗崽队知道了,她被塑造成一个典型,从此不得安神,年年被评为高级别的劳模,电视有形,广播有声,报上有文。大姐渐渐地忘了初衷,自己成了自己的菩萨。
      赎罪还有更深刻的一种形式:灵魂深处的忏悔。一个人,一个组织,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都要经常反思和悔罪。1970年12月,联邦德国总理勃兰特跪倒在华沙犹太人殉难者纪念碑前,他说当时身不由己(我的眼睛又湿了);1995年6月,科尔总理在以色列的犹太人受难者纪念碑前再次双膝跪地;前几天,又有个德国领导跑到西腊谢罪去了。日本鬼子就是不老老实实认罪。德意志民族因此而伟大,日本人连男女苟且都显得猥琐龌龊不大气(苍井空除外)。
      我们自己也没有学会认错和忏悔,倒见过和我同年的表哥杨达才在延安特大交通事故现场的微笑。杨达才一笑,人民就哭了。什么时候有人因为过失引疚辞职了,人民才会微笑。(2014/3/10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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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真好,对人性的刻画入木三分!赞!!!  发表于 2014-7-1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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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8 10:03:3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广东深圳
别了,我敬爱的伯父(3)
      我有一位隔着5代的婶娘,和我的伯父一样,也是脑溢血,躺在镇上的医院里。"隔着5代"的意思是,她的丈夫和我的父辈,共有一位烈祖。因为祖祖辈辈同住一个村里,代际之间的距离就模糊了,大家相处得很亲热。我年少时,到水塘里游泳,穿着湿裤不敢回家,就爬上树梢,以为离太阳近一些,短裤干得快。杨婶娘常拿这件事打趣我,那时候她也就20多岁,年轻又漂亮。
      婶娘两年前就瘫痪了,她是被一辆摩托车撞倒的。骑车的小伙子是一位孤儿,和外公相依为命,家境贫寒。婶娘没有找人要一分钱,自己花钱治疗。稍好一些,以双手和板凳代步,移到地里摘棉花,我还给她拍过一张照片。今年春节,我见她能架双拐移步,很为她高兴。孰料真的祸不单行!
      我到医院看她,传要叔说:"你婶娘不行了,又起不来了。"一脸悲戚。我走到她的床前,杨婶娘神智清楚地叫我的小名:"木青回来了?你大伯走得顺畅,前生修得好。"我叫她把手举起来,她照着做,动作自如,双腿也是一样,且能左右自主翻身。只是时有头晕,动静大点会恶心呕吐。她是正月初九卧床的,已经1个多月了,情况并无恶化。我当即和在武汉三甲医院当书记的昌林兄通电话,预约下周让她女婿送片到武汉,请专家诊断,确定下一步治疗方案。
      农村经济发展了,农民收入提高了,进步是大大的,但医疗和教育像王小二过年。婶娘被车撞之后,治疗两年多,几乎花光了全部积蓄,我怕他们打退堂鼓,假说如果到武汉做手术,我找政府帮助解决医疗费。其实心里明白,政府有多少大事要办,哪能顾得上每一个百姓!又想:政府不为百姓谋,老百姓要政府干什么呢?
      这几天家乡老是阴云低垂,时有小雨,但并不渲染悲情。侄女岑岑发微信说:"家里的氛围完全是"丧喜"的氛围,所以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没有哭,可是一想起小时候爷爷总逗我的话:我要是走了你会不会哭啊?就忍不住…"父辈对祖母和所有长辈的尊敬,影响了我们;伯父和父亲一辈子没有红过脸,也影响了我们兄弟姐妹的关系。我们的下一代,也一样团结而有孝心。一个家族的文化是可以一代一代传承的,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也一样,只要不出现像"文革"那样的强力中止。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苦酒甜酒,都是自己酿的,都得自己喝。
      悼香的人断断续续的来。下午两点来钟,有个人走到伯父灵柩前,跪拜不起。我忙拉他起身,他亲热地叫着我的的名字,我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来。还是父亲在一旁提醒:"远山哥。"我忽然觉得尴尬--他就是把我家大肥猪牵走的那位,远山哥倒像没事一般。他完全变样了,向我感叹:"怕有20年没见了?"我脱口而出:"有一年春节你耍猴的时侯见过。"这回他有些不好意思了。牵猪、还有牵牛事件发生后不久,远山哥就远走他乡,进了另一个拖家带口的家庭。我见到他的那一次,他肩头蹲着一只猴,挨家挨户拜年送㳟贺,讨些香烟零钞。远山哥的到来,又牵出一段久远的记忆。
      1989年7月间,我们村一行11人去沔阳城找丁医生求医,过东荆河,渡船超载倾覆,三十余人,淹死8个,全是我们自然村的,其中就包括远山哥的长子长孙,还有在学校当校长的章金--他的泳技是很棒的,也没有爬起来。这事透着蹊跷,传言与村里三口水塘被填断了龙脉有关。
      或曰:现在群死群伤事故不断,毛爷爷时代就很少,那是不允传扬的原故,有些信息允许公开,也是时代的一个进步。
      事故发生后,死者家属跑到荆州求告,算是上·访,不知道衙门朝哪边开,就去了当地报社找我。我带乡亲们去了地区行署,当场也沒有结果。中国老百姓真好领导啊,他们说话连声音都怕大了。后来死者家属得到了赔偿:大人4000,小孩2000。都说生命无价,其实有价的。航空事故后,国人和老外,赔偿就有价差。一个欧洲老太太屁股太肥,沦陷坐便器里出不来,索赔屁股损失费近千万,我邦一条命,不及人屁股上半条划痕。现如今生命价码提高了,和鸡的屁同步了,城乡价格还是大得惊人,比如汽车在深圳街头撞死人,赔偿得在百万以上;摩托车在偏远乡村夺人一命,几万块钱搞掂。
      门口的唢呐吹响了,又有客人来悼香,我急忙走下楼去。(2014/2/7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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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6 02:07:4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广东深圳
别了,我敬爱的伯父
      办公室里订有5份报纸,下班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把报纸收起来,准备锁门。突然想到:伯父可能再也不用看了。此刻,他正在返回故乡的路上。
      我第三次拨通了二弟的电话,救护车刚刚驶过韶关,进入湖南境内,二弟说:"恐怕难到家,心跳越来越弱,完全靠呼吸机维持着。"我们让医生准备了许多保命的药,请求医护人员尽全力让他活着到家。从郴州到洪湖,还要六七个小时。"伯父:您一定要挺住!加油!"我在心底呼喊,泪水夺眶而出。我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心愿--魂归故里。最近几年,他经常和我说起这个话题:希望把最后一口气落在家里。
      正月十一离开故乡来深圳,仅仅24天。
      前天下午还是好好的。我问起他替老东(日本人)筑工事的情形,他记忆清晰,说得也明白,完全不像要走的样子。谁料昨天早晨就起不来了。我开了一上午的会,中午赶到二弟那儿,走到伯父床前,拉住他的手说:"我来看您了,您还好吗?"他没有睁开眼睛,但听出了我的声音,嘴里嘟囔着:"你来了?心里燥。"他把被子踢到一边,衬衣也扯开了,很烦燥的样子。
      我去社康中心请来医生把脉,听心跳,量血压,都还正常。下午不见好转,二弟叫了救护车,把他送到南山医院,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脑溢血!小脑出血30多毫升,医生告知:"年纪大了,手术意义不大。"建议止血观察。他被推进ICU时,已处于半昏迷状态。
      伯父生于乙丑年(1925)正月17日,虚岁90。他是家中长子,年少丧父,无子嗣。60年前,一位亲戚因难产去世,伯父母将刚刚出生的女婴抱回家。"小伯伯(伯母)每天把她抱在怀里,用身子暖她;大伯伯(伯父)把茶壶当灶,用小火熬米糊喂她。"父亲向我描述。女婴艰难长大,就成了我们的大姐。
      伯父和父亲手足情深,我们也从小把伯父视同父亲一样对待。及我们长大成人,父亲对伯父说:"你喜欢谁,就要他过去。"他们说的是过继的事。父亲是把我们当作私产的,不需要征得我们同意。那时我在外读书,大弟己成家,三弟还小,伯父母就选了我的二弟--当然也因为他的勤快老实。         
      晚上9点半的时候,二弟发来短信:"到了湘潭。刚刚抢救了一次,现在平稳。"但愿他还能坚持三四个小时!
      从昨夜到今晨,伯父一直昏迷,再也没有醒来。生命之光,正在一寸一寸缩短,向他的本体聚集。中午的时候,亲人们来医院为他送行。二弟两口子和我的妹妹陪他踏上归程。我因不适旅途劳顿,只得在此和他道别。救护车门打开了,我捏着他的手,不停地在他耳边呼唤:"伯父,我们送你回家!"希望他能听到,他终极的愿望得以实现!我又祈祷他深度昏迷,不再感知告别亲人的痛楚。
      父亲一直盯着他的哥哥看。那张瘦削松弛的脸,越老越瘪的嘴,紧闭着的深凹的眼晴…我想起了我的祖母。父亲是不是也想起了他们的母亲?
      夜里1点35分,救护车离家还有4公里。二弟告诉我:"又抢救了几次,呼吸渐渐微弱,坚持到家应该没有问题。"我长舒一口气。姐姐、姐夫、小弟,还有众多乡亲们,正开了大门等他回家…
      伯父,好样的!我决计天亮后回家,为您送终!(2014/3/5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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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0 16:42: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北京昌平
本帖最后由 竹贝千章 于 2014-1-20 16:44 编辑

对!
极精彩的纪实文学,建议管理员加精、置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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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弟福气,真个是她中有你,你中有她。都是泥捏的?  发表于 2014-1-20 17:06
支持!!  发表于 2014-1-20 17:02
在这儿发贴的是小贝,妹妹不常来。  发表于 2014-1-20 16:46
谢谢好妹妹鼓励哦!  发表于 2014-1-20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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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0 15:53:2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广东深圳
求教:后续文章是不是该发在“发表回复”里,在一个题目下往下写,方便有兴趣的肝友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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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发表于 2014-1-20 19:35
可以!  发表于 2014-1-20 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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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0 17:10: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浙江杭州
实在了不起!珍惜重生的不易!珍惜家人的关爱!珍惜幸福的生活!{:soso_e179:}{:soso_e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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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金色阳光!我会珍惜。  发表于 2014-1-20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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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0 19:05:1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上海
周年之际对过往的经历记忆最最清晰,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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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谢谢您的回复,我会继续与战友们分享心得。  发表于 2014-1-20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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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0 19:24:5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南洛阳

  欢迎布衣者新战友!{:soso_e181:} 布衣者的“在生命尽头灿烂”帖子最初是在不死鸟论坛上,以网名“楚天”而连续发表并获得一致好评的。这几天,在本论坛才知晓两人系同一人,便建议布衣者也将此贴在本论坛的“分享交流”版块贴出,让更多的移友一起分享。布衣者在国内一家党报供职,去年做的肝移植,术后又因感染等又做了三次手术。可谓历经磨难! “在生命尽头灿烂”帖子文笔流畅精彩,又不失诙谐幽默,展现了移植人面对病魔特有的乐观豁达和坚强从容的品德。总之,“在生命尽头灿烂”值得细细品读,从中也能学习和领悟党报工作者的深厚文笔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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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溢美了,我会戒骄戒躁,加倍努力,与肝友们携手前行。  发表于 2014-1-20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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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0 19:27:4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浙江宁波
好文章,继续写。写出往昔的点点滴滴,写出将来的美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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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少校。会的!  发表于 2014-1-20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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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0 21:49:5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辽宁
  文笔厉害,日记写的精彩感人,催人泪下。

相信阳光总在风雨后,您的未来会更美好。

一定好好休息,不要过早上班,

现在看来啥都不重要生命最重要。

送上一束花祝你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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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红?是大姐级的吗?谢谢您的关心和祝福。花很美,心更美!  发表于 2014-1-20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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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0 23: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广东茂名
写得真好!妙笔生花!以前在器官移植城时,有个叫憨豆的长者,他是专业作家,也和您一样把手术经历写得和文学作品一样精彩。期待您的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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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后来者受益,使前辈们会心一笑,足矣!岂敢攀比憨豆老前辈。谢谢您的鼓励!  发表于 2014-1-21 0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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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1 09:52:4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广东深圳
本帖最后由 布衣者 于 2014-1-21 09:54 编辑

逃出ICU
    在ICU门口,兄弟们接过转送病人的推车,我躺在车上,恨恨地回望了一眼!
    情愿重上井岗山,重走长征路,重返西柏坡,绝不重进ICU。"老子再也不来了!"我在心底狠狠地说着,咬牙切齿。
又谁知,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他妈还要再来两回!
    移植一年来,我恶补乙肝肝癌肝移植知识,广泛阅读文献,在"不死鸟肝移植科普网"、"中国器官移植网"等等网校进修深造,发现别处的ICU,那种一对一的贴身服务,和我的故居大不同。
    那天醒来,鼻孔、口腔、下体、肚皮…管网纵横,呼吸机生硬地塞进嘴里,让长期独霸一方的舌头蜷缩一角,难受至极,双手且被束缚。护士在别处的房间,对我实施电脑仪器监控,生命被简化成一串串跳动的数字和波浪起伏的线条,只要不归零,或者变成一条直线,则万事大吉,病人的感觉,可以忽略不计的。
    难得一见伊人面,甚至在你最需要援手的时候。有一阵,呼吸机已经撤走,喉咙里浓痰密集,急需清理。各种求救信息无法送达,焦急万分,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玻璃窗的那边,于是举腿示意,任我把右腿举得高高,她就是看不见。哪怕你轻蔑地斜视一眼也好啊!我将双脚轮流重重地砸向床板,锲而不舍,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可是支付5万多货币单位购买的不足48小时的服务啊!请计算一下单位价格,性价比,ICU就是个高消费,就是人类最奢侈的遭罪。
    这是人间通往地狱的入口处。每当人来-ICU的医生,移植中心的嫡亲医生,以及偶而出现的护士、护工,我都会严正交涉,不失时机地表达我方诉求:让我出去!请放我出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下午三点多钟,我终于获释。移植中心的特护病房更像是在人间,护士站与特护病房有门相通,人和声音进出都方便。有护士24小时特别护理,小妹妹们声音轻柔,笑容甜美,我看着就心里欢喜。
    特护病房的门轻轻开启,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进屋子,这个人我认识:老婆!她略微一笑,小幅度地招手,换了防护服,蹑手蹑脚走近床边,象征性地俯身吻了我的口罩,很是让我感动。后来,换了妹妹进来看我,她轻轻叫了一声:"哥哥!"泪水就涌出眼眶。
    此刻,我在深圳闹中取静的家里,夜色渐浓。渐行渐远的太太,正陪着女儿做作业。坐在床头追忆彼时彼景,一任泪水涌流。


病房纪事(1)
    傍晚和浩兄到海边走步。
    这个人,我在往后的叙述中会常常提到,故先做作个交待。浩长我两岁,小学初中高中,我们一起走过,又一同在村小当民办教师。恢复高考之后,我们先后离开家乡进城求学。然后我远走他乡,他回家乡做了地方官员,退位后,因我罹患肝癌,兄古道热肠,陪我到南方。原以为我只能残存半年,孰料我竟三年不死,坏了他的计划,于是就坡下驴,在深圳安顿下来。
    深圳湾公园西线,由北向南,至深港西部通道桥头,约六公里。腊月初七,半个月亮悬浮头顶,海面上泛着点点碎银。风微寒,快步的人周身发热,神清气爽。
    深圳湾,常让我想起另一片水面--流花湖。我们因肝移植而识。它就在广州军区总医院楼下,穿过马路便是。
    换肝不到一个星期,我就下楼了。太太给我特备一件花里胡哨的袍子,穿在身上格外显眼,加上狗钻洞的帽子、围巾、手套、口罩,把肉身裹将起来,小丑模样,缓慢移步流花湖,微幅踢腿、弯腰,大口呼吸,沿湖走上百八十米,呆上半小时,打道回府。
    那一阵子,亲人们走马灯似地围过来探我,弟弟弟媳、妹妹妹夫、侄儿侄女、外甥甥媳,当然还有女儿女婿、老婆幼女。小弟也请了公休假,从长江边上的荆州古城专程来陪护。为了维护公共秩序,医院不得不计划单列,为我调剂单间,并规定除专职护工外,家人陪护不得同时超过两人(临时探视者除外)。亨受病中幸福生活,心忧天下病患百姓:计划生育(此处省略10万字)啊!
    最记得小女儿来看我,牵着她妈的手,怯生生地,慢慢挪到我的床头。其时我在输夜,身上还有些管道未撤离,她审视着,轻轻触碰我的手背,仿佛怕惊动什么。平日里野孩子般调皮可爱的女儿.变了个人似的,心里突然酸酸的,眼圈就红了。我叫了一声:"天天!"连忙转过头去。人在病中,就特别容易伤感。我得赶快好起来,依然做女儿的一棵树,让她可以任意攀爬。
    承蒙上天眷顾,恢复得真快!真好!1月11日,甲胎蛋白降至6.43(朮前23);15日,肝功能各项指标转为正常。检查报告单上密密麻麻的箭头,如百年老宅的墙皮纷纷剝落。
    我早已从特护病房转至普通病房。晨早查房,小郑医生说:"差不多了,准备回家啦!"
    护士长送来药盒,告知出院后的注意事项。
    太太把家里装饰一新,待我凯旋。
    家人们聚在一起,开始筹划春节…
    孰料风云突变,大难将至。我仿佛听到一个声音:这家伙还没醒悟,得再给他些磨难。
    看来一时半会我是走不了啦!


病房纪事(2)
    忽然就开始发热了,术后十天起,低烧,在37•5度上下波动。刚开始没太在意,医生也说:"再观察,身上任何地方的炎症,都会导致发热。只要不超过38度,不需要处理。"
    生活继续,治疗继续,出院准备也在继续。单位派了规模较大的慰问团,带了鲜花、水果和慰问金,顺便进行了参观访问。我给他们汇报病情,描述治疗经过,抑扬顿挫,波澜起伏,想必同事们幸福指数增高不少。代表团前脚刚离开病房,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
    故乡来人,报告另类的医治:他们去了周家台,做了黄表,烧了纸钱,以超度亡灵。起因是我在特护病房时,总说看到门口有白发老者向里张望。
    后来我向浩兄和太太求证,均获肯定回答。他们疑为给我供肝的故人要回来探视亲肝,故由妹妹和浩兄夫人主导,托人在故乡据说很灵验的一个庙里,替恩人做了法事。难怪搬出特护病房,我就再也没有白发老人的幻觉了。
    可是另一种幻觉又来了,一闭上眼睛,就感觉自己飘浮起来,身轻如毛。翻转、悬停、穿越,无所不能。这不是梦境,在梦与非梦之间,离现实比离梦更近。大弟坐在床边,说:"我们来做个实验--我抓住你的手,你闭上眼睛。"奇迹发生了--光天化日之下,我拉着大弟飘浮起来,飞向窗口,穿过玻璃(那玻璃竟然完好无损),从摩天大楼缓缓降落地面,流畅而飘逸。街景似曾相识,很像我步行过的赫尔辛基曼海姆购物大街。睁开眼,一切依旧,大弟仍然紧抓着我的手。
    也许是不久前刚看了巜盗梦空间》的缘故,梦与现实,或者本来就没有分别。
    美女护士姗姗问我:"你有几个老婆?"她是等着我在梦幻中交待。"上次有个潮州病人,一做梦就说:他有两个老婆。他真的有两个老婆吔,我都见过。一个和他差不多,一个比他小很多。"
    这真像是一个预言。
    趁着还没高烧,带病坚持给当局献一锦囊妙计:你说给那些贪腐之人注了激素,他们会不会把那些隐私--某处房子里的堆积如山的钞票、金砖、古玩字画,以及保险柜里的艳情日记、性爱视频,统统给自爆了?
    低烧一直不见好转,偶而超过38度,药片针剂都用上了,没有效果。胸片机、彩超仪隔三岔五地来,除了有些积液,亦无重大发现。
    直到1月22日,我突然喘不过气来…


又进ICU
    整整一个星期,7天,反复发热。"胸水引流后无明显改善,予抗感染及免疫治疗仍无好转。2013年1月22日下午17时…"(引自《肝移植出院记录》)。
    那天下午,我在走廊踱步,感觉有些乏力。回房,坐在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5点钟左右,站起身来,准备上床,忽觉胸口郁闷,接不上气来,右胸针刺般疼痛,人就站立不住,摇摇欲坠。小弟眼疾手快,挽我于既倒;太太慌慌张张跑去叫医生。接下来上氧气,测心跳,量血压,一阵忙乱,我就慢慢睡去了。夜里醒来,输液架上挂着吊瓶,监护仪且又用上了。
    据史料记载:"次日病情加重,予气管插管,呼吸机辅助呼吸…",未经手术室中转,直达ICU。又据太太事后回忆,1月23日早晨,我"处于昏迷状态,不省人事,吓死人!"
    中午,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临床诊断…呼吸衰竭,急性肺栓塞?脓胸。患者目前生命体征不稳定…随时可能出现呼吸循环衰竭而死亡。"
《病危通知》仅优于《死亡通知》,臭名昭著。太太在上面签了名,字迹较平日里显得慌乱。此刻,我拿着病历复印件反复端详,希望读出她签字时的心情。她找到移植主任,嚎啕大哭,厉言疾声:"托了朋友来找你,是要你救他…唔唔唔唔"语无伦次却情真意切。
    那时的太太,还是我的好太太。
    现在我要宕开一笔,说一说家里的事情。
    不久之后的一天,女儿女婿来探我,带来一位特殊客人--我的前妻。
为了厘清关系,也为了叙述方便,我将人物以字母代之:我A,前妻B,太太C,长女D,次女E,父母F,兄弟姐妹G。AB离异18年来,为了女儿,常有联系,自A得癌,B更多一些关心;D读高中时就和AC生活在一起,直到结婚,C对D也极好,对B也表现大度;D对C也友善,形同姐妹,对E也爱护有加,DE亲密无间;BC与FG也相处合谐。我一凡老俗子,何德何能!她们相互友爱,也都关爱我。我也爱她们,只是性质不同。
    人在病重时,智商就要大打折扣,判断能力下降,行为常如孩童。那天妻兄在场,我对太太说:"你们回避一下,我们说会儿话。"我是单纯的,怕BC相处尴尬,却不知单纯有时也能伤人。那天,太太看在我命悬一线的份上,和她哥哥走出去了。其实,她再也没有走出那个场景。
    两天后,我又逃出《病危通知》,逃出了ICU。史料记载:"…行胸腔闭式引流术,引流出黄色混浊液体,考虑消化道胸腔瘘,经综合治疗后病情稳定,脱机拔管,生命体征稳定…"我又回到49号病房。
    内行人大约都能看出,病因还没确定,警报尚未解除,我还没有脱离险境。


三进ICU
      昨天,一位朋友的儿子婚后请客,席间,我把一首旧作诵给新人,诗中有云:人类万万分之一的
    小小的家呀
    学会过平凡的日子吧
    象岁月流水一样平凡的日子
    不是为留下一段
    轰轰烈烈的
    风流佳话
    愿避开不测的漩涡
    愿找到平凡的伟大
    愿所希望达到的
    都能顺利达到
    可见多年以前,我的波澜起伏的生活之流,已经因宽阔而平缓。
    昨天还是我的小女儿的9岁生日。早几天她就说:"我再也不要过生日了,一过生日就期末考试。"下午,太太早早地给她准备了大大的蛋糕。等她考试完,我把她接到马路对面的二弟家里--他在那儿那儿开了几间小门店。傍晚,弟弟妹妹侄儿侄女外甥们都来了,为我们的女儿祝贺生日,气氛融洽,太太也很高兴的样子。
    置身商味浓郁节奏紧张人情淡薄的深圳,我在努力经营着亲情文化。民谚有云:长哥长嫂代爷娘,是说父母能力不足时,老大就要肩起责任。这些年,弟妹们陆续来了深圳(鄙人无权无钱,比不得贪官--特此说明),每周,总会聚一聚。朋友戏言:"你把洪湖搬到了深圳。"
    跨过马路即故乡。从世界之窗地铁过道穿越,十分钟就到了二弟的店子,自移植以来,那里就是我的饭堂,原因之一是--我喜爱那里的家乡口味。太太也常带小孩去,有时候,她们就在家里对付一顿。
    9点半,电子药盒在提醒我该吃药了。接下来,我得回到去年的移植病房,继续交待我的一波三折的病情。
    《肝移植出院记录》载:我从ICU回到病房后,"胸腔引流液仍较为混浊,复查CT提示液气胸引流不理想,部分区域较前加重,遂…"
    这样,我就又被推进手术室,时间是2013年1月28日,夜间。
    移植中心从胸外科引来外援主刀,从我的右侧第六肋(腋下)杀将进去,探查所见:"右侧胸腔大量积液,似消化液,约1000ml,内有金黄色固体物质(啊啊--引者注),不排除食物残渣,全肺不张,胸膜增厚…未见明显隔肌破口和消化道瘘口。"
    本人弱弱地点评:"金黃色固体物质"还真是黄金呀?肉眼所及,还只是"不排除"食物残渣呀?
   专家们把胸腔飘浮着金黄色固定的液体掏干净了,袖着手在一旁观察30分钟,"未见消化液漏入胸腔,探查隔肌亦未见破口"。他们想:这玩艺儿是不是先破了,后来又自动长好了呢?"考虑消化道瘘闭合可能。"不管三七二十八,先送ICU再说。
    于是,我又被耽误了十天。直到2月6日,事情才有了转机。
    (文末特别提示:拜请读者诸君勿对我的主治医生恶评,我只是图个写作快感。真的都过去了,我现在的心里只有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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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笔下长兄风范--幸福的大家庭,最为讶于---胸积液引流居然亲自参与而且点评--勇敢者游戏!再赞!!  发表于 2014-1-23 21:17
快人快语,简洁明了的纪实,赞!! 嗯,术后服用几片激素,而手术中300倍,近乎令人疯狂  发表于 2014-1-23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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